第六十四章 图谋_明月昭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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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四章 图谋

  第六十四章图谋

  李昭心神俱震,她脸上勉强的笑容都挂不住了,却听李承安道,“我问他,是大江和大山吗,他说除了这些,还有好多——”

  他小小的双臂抡了个大大的圆圈,兴致冲冲,“好多好多东西,还有好多人,都是我的!”

  那个当官的真的很好啊。

  小孩子玩性大,得不到李昭的回复,他也能自顾自说半天,直到口干舌燥,他才恍然惊觉,晃着李昭的衣袖,“娘亲,你不舒服吗?”

  李昭摇了摇头,“娘……有点累了。”

  “哦。那娘亲休息吧,我守着娘亲。”

  李承安这会儿腰也不酸了,胳膊也不疼了。怀里揣着宝刀,雄赳赳,气昂昂,像个衷心的小护卫,不时探出头去,有模有样地巡视四周。

  是夜,打了一天的恶战终于结束,府兵暂占上风,但仍不可掉以轻心,谢时晏同武之肃等武将镇守城门,李昭等人被送回官署,另派精兵保护。

  李承安早已呼呼大睡,可能白天太累,睡着了额头上还冒着汗珠。李昭给他擦着汗,一手拿着扇子,有一下没一下地扇风。

  已过子时,蜡烛都要燃烬了,李昭却阖不上眼。她一闭眼,想的全是他。他在城楼上握着安儿的手杀人,他也曾割腕救子,对她说,他的血也是热的。

  可她不敢再信他了。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井绳,她怕啊!她不敢赌,一个是从没养在身边的儿子,一个是至高无上的地位,她不知道他会怎么做。

  李昭现在很矛盾。她既想给安儿一个金贵的身份,又不愿意他卷进权力的倾轧,这世间,哪儿来两全法。正当她辗转反侧之时,忽地,烛光闪烁。

  李昭自然不同意,“战场上刀剑无眼,伤着安儿怎么办。”

  谢时晏看着李昭,“他快七岁了,四书五经不识,字写的犹如狗爬,礼御骑射书术,君子六艺,一窍不通,我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……”

  一阵微风吹来,谢时晏推门而入。

  “你怎么回了?”

  怕吵醒孩子,李昭刻意压着声音,“你谢小郎君少年英姿,天下间有几个比得过你?我的安儿只要平平安安就好了,他不用会这些。”

  谢时晏没说话,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,道,“他有没有野心,你不能替他回答。”

  “不过男孩子,就该摔摔打打,明日起,让他跟着我。”

  她意有所指道,“他没有野心,不像你。”

  她不知道他的权势到了何种地步,可当初沸沸扬扬的贡品失窃案,后来没了回音儿,而给皇帝吊命用的红莲,最后入了她的口腹。

  一听这话,李昭的火气蹭的就上来了,“谢时晏,他只是个孩子!”

  “他不小了。”

  更别提,还有虎视眈眈藩王宗亲,单说她那个九皇弟,就够谢时晏喝一壶了。

  “伤着了就包扎,死不了。”

  天天赖着娘算怎么回事,没有半分男子气概。

  两人同时出声,脸上都有些错愕。

  “你同他有什么好比。”

  谢时晏把手中的瓷瓶放在案几上,淡道,“跌打损伤的药酒,给这小子揉揉,今天累着他了。”

  权盛至此,他难道就不想更进一步?安儿七岁,当朝太子也才八岁,自古挟天子以令诸侯,那个被挟持的傀儡天子,从来没有好下场。

  “你还没睡?”

  “我抽空回来一趟,稍后还要去城门布置防守,昭昭,你要现在跟我闹么?”

  李昭这才注意到,他的下摆和衣带边上,沾着点点血迹和泥点。

  谢时晏爱洁,凡出现在人前,必收拾体面,衣服上连个褶皱都不能有。他这样狼狈,只为给安儿送个药酒,李昭一口气憋在心口,是上不去,下不来。

  半天,她咬牙道,“我要睡了,出去。”

  官署不差一瓶药酒,何必折腾这番。谢时晏当即转身,关上门的同时,不忘道,“明日晨时,我让人接他。”

  回应他的,是房内吹灭的烛火。

  谢时晏轻笑一声,他也不恼,在门口停了许久,直到里面的呼吸声逐渐平稳,方悄然离去,消失在夜色里。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崇德二十二年四月初三,淮城有逆民叛乱,终被府兵镇压,是日满城皆乱,血洒城墙,后人提起,莫不闻之色变。

  四月初六,安济坊皆敞开大门,分发药包,以治疗城中红疹怪病。

  半月后,紧紧闭着的淮州城门终于打开,阳光照在人们的脸上,却驱不散心头的阴霾——短短月余,一城之人近乎减少过半,多少人一夜之间丧夫丧子,家破人亡。昔日热闹的街市上,如今已十分萧条。

  官署外,三驾马车其整整地候着,冯继忠佝偻着身躯,连日的忙碌让他脸上的褶子更深了,苍老又憔悴。

  “城中事务繁忙,恕下官不能远送。”

  谢时晏一身白衣翩然,微微颔首,“冯大人留步。”

  这个男人似乎感觉不到累。他日日处理庶务到深夜,除了平叛、安抚乱民,他甚至腾出手来肃清了淮州官场,独自去了趟白鹭书院。如此繁重的压力下,依然背挺如松。

  武之肃早他几日启程,他接到的命令是解江淮之难,谁知一上来就碰上大场面,不眠不休打了几天,他也如愿混到了军功,走时兴高采烈,快马加鞭,现在兴许已经到了京城。

  和他一同回去的,还有包括谢时晏在内的一众淮州官员亲手所书的陈情折,是非功过,自有圣上决断。

  临走时,冯继忠扒住谢时晏的衣袖,面容愁苦,“此役乃白莲余孽作乱,淮州无妄之灾也!多日来,下官勤勤恳恳,不敢有一日稍懈怠,看在下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,请大人御前为我美言几句,下官感激涕零啊。”

  谢时晏不动声色地收回袖子,淡道,“冯大人言重了。”

  不管怎么说,淮州发生这么大的事,身为淮州刺史,至少一个失察之罪跑不了。不过与之共事月余,冯继忠此人,虽糊涂懦弱,追名逐利,但为官勤恳,不敛财、不苛政,于大是大非面前守得住节气,在谢时晏看来,已难得可贵。

  他隐晦地提点道,“马上就是万国朝贺。”

  万国朝贺本定在年初,可那时皇帝身体不好,后来接连出了春闱泄题案和淮州之难,朝贺一拖再拖,现在,已经拖到了五月底。

  万国来朝,看的是天/朝气度。这时候只要不上赶着触皇帝霉头,连秋后处斩的犯人都能多活一载。冯继忠若能将功补过,把残破的淮州城治理好,不失为一条生路。

  “万国朝贺。”

  冯继忠把这四个字在嘴里绕了两绕,浑浊的眼里顿感清明,拱手道,“大人高见。”

  他年迈的身躯颤巍巍,一旁眉眼俊秀的男子急忙伸手搀住。这男子不过弱冠之年,却举止得体,进退有度,惹得谢时晏都多看了两眼。

  “父亲,长路迢迢,还是让谢大人尽早出发罢。”

  男子冲谢时晏躬身行礼,又朝着一侧的李昭一拜,“母亲身子不适,特命晚辈前来送别夫人。”

  他口中的母亲,是与李昭相谈甚欢的冯夫人。

  李昭还不到三十岁,被这样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当作长辈,颇有些不自在。可她与冯夫人平辈相交,男子称冯夫人一声“母亲”,自然也得尊李昭为长。

  她温声道,“客气了,走的匆忙,未能同夫人道别,实乃遗憾。”

  满打满算,两人统共说了不到两句话,谢时晏当即道,“天色不早,冯大人,告辞。”

  车轮滚滚,驶出淮州城门。

  宽敞的马车里,李昭拈了一个酸梅,不由叹道,“这冯大郎君当真妥帖。”

  一路舟车劳顿,李昭时不时犯恶心,有这些酸梅果子嚼着,比来时好受太多。

  “投机取巧的小伎俩罢了。”

  谢时晏微皱眉头。他看着那堆果子,面露嫌弃,“你若喜欢,我回头送你一个梅园。”

  几斤梅子而已,竟值得她夸赞一路。

  梅子进了李昭嘴里,却实打实酸在了谢时晏心上。为此,他对冯家大郎的印象一落千丈——原以为是个好学的后生,谁知是个世故圆滑、巧言令色之徒,真真看走了眼!

  李昭却不赞同,“不在于梅子,是郎君有颗七窍玲珑心,难得。”

  他说话也极为好听,谦谦君子,温润如玉,“给夫人备了些零嘴儿,路上解解乏。”

  冯大人为官清廉,不可能在上官临走时送金银财宝,谢时晏也不缺些那东西。冯大郎君送这果子,既不刻意讨好,又细致妥帖,当真有心了。

  怪不得,即使嘴上不饶人的冯夫人,也说不出这继子一个“不好”来。

  闻言,谢时晏眉头皱的更紧了,把茶盏推到李昭跟前,“少吃点,当心牙疼。”

  茶里是当季的云顶雪雾,李昭喜欢这个,所以即使千里迢迢赶路,谢时晏也不忘带上。他怎么也想不明白,堪比黄金的顶级茶叶,怎么会比不上区区几斤酸梅!

  他不死心地拈起一个放进嘴里,随后又面无表情地吐出来。

  真酸。

  李昭哪里想到,某人一把年纪,竟还想些有的没的。她喝了口茶水,暂且放下冯大郎君,转而又想起冯夫人。

  冯夫人是个泼辣女子,虽然说话不好听,但话糙理不糙,细细想来,着实有几分道理。

  她瞥了一眼面色不善的男人,清清嗓子,道,“马上,就回京了。”

  原本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白鹭书院,但谁也没想到淮州竟出这样的祸患,冯大儒也中招了,他年纪大,需得一直养着,不便见客。谢时晏只登门拜访一次,他们就得离开了。

  他每日来去匆匆,她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,但即使他再忙,定要把安儿带到身边,短短几天,安儿怕他怕的厉害。

  李昭直言道,“你打算如何处置安儿?”

  谢时晏挑眉,“此言差矣,我自己的种,能亏待他不成,何来‘处置’之说。”

  李昭直视他的眼睛,“安儿曾说,你问他,想不想要这江山。”

  “一个不满七岁的孩子,他懂什么江山。倒是我该问问你,谢时晏,你做这么多,究竟有何所图?”

  谢时晏对上她的目光,“你怀疑我。”

  李昭摇摇头,“我怕你。”

  她怕她的安儿成为他争权夺利的工具,她也怕她成为李氏一族的罪人。

  谢时晏忽地笑了,他拿起她方用过的茶盏,细细啜了一口,逼近她,

  “有何所图……昭昭,我想要的,你不清楚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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