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四章 争吵_明月昭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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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四章 争吵

  第二十四章争吵

  傍晚,宴会散场,宾客三三两两结伴而出。李昭微醺着,前脚刚迈出府门,相府的马车已停在路边,千升规规矩矩立在马前,李昭就知道,谢时晏已经早她一步出来了。

  要不然千升一准儿在撩拨小侍女,哪儿能这么乖巧。

  谢时晏轻笑:“你倒是了解他。”

  说罢,他衣袖一晃,变戏法似得,骨节分明的手上瞬时多了一个包子。

  “劳累一天,先垫垫肚子。”

  李昭诧异,微微瞪大眼睛,“这、这是上哪里淘换来的?”

  武国公府占地方太大,不能落坐在朱雀街,却也在权贵聚集地,四周都是高门大户,哪里能看到包子这种民间食物。

  白乎乎,热腾腾,还冒着白烟。

  谢时晏轻勾唇角,不答李昭的话,只矜持道:“秘密。”

  按往常,李昭有一肚子冠冕堂的话推辞,可今日国公府的美酒醇香,她饮多了酒,的确腹中空空,借着酒意迷醉,鬼使神差地,她摇摇晃晃伸出手去。

  一个肉包子下肚,李昭稍微清醒,想起自己刚刚做的蠢事,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,“方才,谢谢你。”

  某天,驸马再次深夜未归,窗台上的蜡烛都到要燃尽了,她一咬牙,当即唤人着衣——她要亲自去接人。

  不管多晚,在回去的马车上,永远会有一个女子浅浅低语,有调好的解酒汤,垫肚子的小食,适口的茶水和温热的锦帕。

  他敛起嘴角,“我着实蠢笨,想讨好你,却不知道该怎么做……只得东施效颦,学当年你待我那样。将心比心,方知你的不易。”

  “当年?”李昭脸上泛起一丝疑惑。

  再也没人等他回家,为他亮起一盏灯。

  谢时晏笑意更甚,“你慢些吃,别噎着。”

  谢时晏眉眼缱眷,他深深看着李昭,想告诉她,他很想她。

  谢时晏又一次强调,“你不要跟我讲说些,你我之间,哪用得上‘谢’这个字。”

  当时只觉得厌烦,后来只剩他一个人,宾宴之上推杯换盏,每个人都竭尽所能都讨好他、恭维他。待夜幕降临,宾客四散,在如墨的夜色中,只剩下无边孤寂。

  谢时晏却一反常态,他续了杯茶,推到李昭身边,淡道,“以往我每次出去应酬,你都会来接我的。”

  后来翰林院新进一个风流才子,才高八斗,长相俊美,喜好流连勾栏瓦舍,关键是,他和谢时晏十分投缘!

  当年年少慕艾,她做过不少蠢事,一桩桩一件件她早记不清了,她低声道:“相爷说什么混话,要是连你都自称蠢笨,世上怕没几个聪明人了。”

  她不想和他再纠缠当年的事。

 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驸马出去的次数越来越多,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,愁的她睡不着觉。

  后来人接到了,但他们却大吵一架,谢时晏嫌她多管闲事,她骂他不识好歹,他们冷战很久,最后各退一步,他允许她跟着他,但不许让人知道她的身份——当年谢小郎君可是很要面子的。

  说来有趣,她最初的念头,是怕他逛花楼。

  李昭歪着头,刚好错过他神情。她竭力从过去的碎片中寻找蛛丝马迹,一点一滴,终于,她想起来了。

  他说着,拿起旁边的茶盏,给李昭续上一杯温水,不冷不热,刚刚入口。

  虽说驸马是个闲职,但谢时晏挂着一个五品修撰的名头,免不了官僚之间交际,他性子冷,不喜应酬,一个月也去不了几次,她从来很放心。

  在每一个冰冷的良夜。

  后来谢时晏每次应酬,李昭的车架总是悄悄跟在身后,幸好,他洁身自好,没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。

  她后来才明白,她当时完全是杞人忧天了,谢时晏不好色。他不爱华衣,不喜佳肴,不恋美人,唯一真正能让他醉心的,只有权力——至高无上的权力。

  李昭想起今天宴上的小姑娘,信誓旦旦说什么,相爷喜欢抚琴,喜欢下棋……她嘲讽地笑了。

  外人都为他外表所迷惑,只当他矜贵清冷,志趣高雅,可扒开他那层皮子,他比谁都世俗。

  可惜啊可惜,又惹得一个春闺女娘断了肠。

  谢时晏挑眉,“你笑什么?”

  莫非她也想起了往事?

  李昭摇摇头,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,同样的话还给他:“秘密。”

  这道南墙她已经撞破了头,且看后来人的手段。

  马车摇摇晃晃,李昭闭目养神,不知为何,她隐约感觉回程路好漫长。比来时长的多。

  耳边隐约传来热闹的嘈杂声,夹杂小贩的吆喝,忽高忽低的喝彩,李昭越发觉得不对劲。

  果然,马车停下。她掀开帘子,人已置身晚市之中。华灯初上,斑驳陆离,一派欣然之色。

  李昭眉毛都揪成一团,她看向一侧身形颀长的男人,“怎么不回府,带我来这里做什么?”

  “逛晚市。”

  谢时晏“唰”地一声打开折扇,锦鲤上的金粉在微黄的灯笼下若隐若现。

  他指向河畔一个小摊,微微侧身,“你看那个妇人眼熟么,这么多年过去,姑娘也成娘了。”

  李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,是一个卖笔墨纸砚的小摊。上面铺满大大小小的字画,摊主是个年轻妇人,正笑吟吟地揽客,腿边一个豆丁大的小孩儿,抱着她的腿不撒手。

  见谢时晏和李昭过来,两人皆样貌不俗,衣着华贵,她笑的更殷勤,弯腰道,“两位有什么需要,书房笔墨,名人字帖,扇面古玩,小店应有尽有!”

  谢时晏逡巡一圈,用扇尖指了指,“那个,取过来。”

  是空白的扇面。

  那妇人忙着殷勤地去拿,谁知这时脚边的小豆丁不干了,一把鼻子一把泪,拖着她的腿不让走。

  “娘,糖糖,糖糖,我要吃糖糖。”

  小孩口齿不清,哈喇子流在妇人的裙褥上,妇人进退不得,一时顾不上两人,谢时晏逐渐露出不耐之色。

  他身居高位惯了,平日寒着张脸,就是朝廷命官也害怕,更别说市井妇人。妇人一个着急,手中猛然用力,小孩儿翻滚着,被推到地上。

  “哇——”

  刺耳的哭喊冲破天际,妇人却顾不得,忙为谢时晏取扇面,双手恭恭敬敬地奉上,“郎君,您看看可合心意?”

  谢时晏神色稍霁,他转身看李昭,却见她不知何时走到一旁,扶起蜷成一团的小豆丁,轻柔为他擦拭眼泪。

  “昭昭,你可还记得这个。”

  谢时晏献宝似得,把两个空白扇面递到李昭眼前。李昭却不看他,柔和地问小豆丁,“疼么?”

  妇人瑟缩着把小孩儿挡在身后,讪讪道:“对不住,打扰贵人了。”

  小孩儿低着头,嗫嚅着不敢说话。李昭站起来,问向摊主,“这么冷的天,怎么让小儿也出来一同受罪。”

  妇人苦笑道,“实在没有办法,他年纪太小,我不放心把他一人放家里,出来虽然冷点,好歹能照看。”

  “你夫君呢,他怎么不见人?”

  “他、他……”妇人吞吞吐吐,最后小声道:“他是个赌鬼,官府做主,我们和离了。”

  “那怎么不请人帮忙……”

  李昭话音未落,便发觉自己话中不妥,并不是每个人都有好的条件。就算如她,在黔州那几年,如果没有云蕙照应,她不一定熬的过来。

  谢时晏此时插嘴,“何不另嫁?”

  他拧眉道,“朝廷鼓励寡妇、弃妇再嫁,你还年轻,另找一个男子过日子不难,何必出来抛头露面谋生。”

  他是丞相,自然看的更远,朝廷需要赋税,需要徭役,需要征兵,这些都靠着渊源不断的人口供养,民乃立国之本,他曾推出一系列国策增加人口,其中就包括支持寡妇再嫁。

  妇人期期艾艾,“是有媒人上门,但他们只要小妇,却不肯接受小妇的儿子。”

  “这有何难。”

  谢时晏说道,“把小儿送进附近的育婴堂,自有朝廷替你抚养,你闲暇之余还可以探望,待将来小儿长大报效朝廷,你为娘也与有荣焉……”

  “谢时晏!”

  不知道那句话刺痛了李昭,她脸色忽地沉下来。

  “你说什么混账话,居然让一个母亲送自己的孩子去育婴堂,他还那么小……亏你说得出口,是不是在你眼里,什么都没你的朝廷社稷重要。”

  “老吾老以及人之老,幼吾幼以及人之幼,圣贤书都被你吃到狗肚子里去了!”

  “昭昭。”谢时晏脸色紧绷,甚至能看出一丝委屈。

  “朝廷律法如此,怎么能怪到我头上。再说,如今世道艰难,一个女人独自带着孩子,更是不易,此乃一举两得之计。”他不懂李昭为什么忽然生气。

  李昭的脸色从未有过的难看,“照你这么说,所有的寡妇……不,所有没夫君的女子,都应该把孩子丢到育婴堂,让朝廷代养。”

  谢时晏抿嘴唇,固执道,“本应如此。”

  “孩子没有父亲,你还要夺走他的母亲,骨肉分离,母子之情,在你眼里都算不得什么,对么。”

  “我并无此意,她还是可以探望……”

  “好,那我再问你。”

  寒风中,李昭的声音好像从喉咙里一字一字挤出来,“如果是你的骨肉呢,如果是你亲生的孩子,你愿意他孤零零被丢在育婴堂,没有爹,没有娘,过着衣不蔽体、食不果腹的日子,你也不在乎么。”

  李昭看着他,声音寒如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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