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 后悔_明月昭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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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二章 后悔

  第十二章后悔

  谢时晏冷淡地点头,越过皇后,站在凭栏前,负手而立。

  皇后接过宫女手中的宫灯,使了个眼色,顿时,寂静的阁楼里只剩下他们两人。

  看着谢时晏冷峻的侧脸,皇后幽幽叹道,“相爷近日清减不少。”

  似乎没想等到他答话,皇后自顾自说道:“西北战事吃紧,要粮草的急报一封又一封;圣躬欠安,不知何时昏迷清醒;诸侯王虎视眈眈,太子……太子又实在年幼,这万里江山,千秋基业,还要多仰仗相爷。”

  皇后顿了顿,深深凝望谢时晏,“相爷千万要保重身体啊。”

  “嗯。”谢时晏开门见山地问道:“娘娘有何要事,夜寒露重,长话短说。”

  皇后拢了拢身上的狐狸毛披风,莹白的脸上泛起一丝苦意。

  “嗳,都是我那不争气的堂弟,脑袋瓜不灵光,读书也不甚上进,偏偏是家里的独苗苗,家里老祖宗偏宠,非要给他弄个一官半职,壮壮脸面,求到了我跟前。”

  “我寻思这也好办,捐个七品小官不难。可那小子心思大,不屑捐官,非要走正经科举仕途。他四书五经都念不全,免童生试才得来的秀才身份,如今大言不惭要考科举,相爷你说好笑不笑?”

  见谢时晏不接话茬,皇后有些尴尬,讪讪道,“开春就是春闱,按照往年惯例,必由相爷担任主考官,我想……”

  “相爷是崇德十三年间的状元郎,世有大才者,无出其右,若能得到您亲自教导,就算不能高中,也受益良多,不虚此行了。”

  “不可能。”

  直到皇帝登基,封她为皇后,对她也一直淡淡。前两年皇帝身体不好,欲立太子,当时陈妃的儿子聪明灵秀,甚得圣心,皇后被逼急了,走投无路求到谢时晏头上,两人就此结盟。

  “竟有此事?”皇后一脸惊讶,“我早就合宫上下吩咐过,务必待公主恭敬,如从前一样,哪个敢阳奉阴违,本宫第一个不饶他!”

  果然,谢时晏虽然脸色不虞,但还是微微点头,勉强答应皇后。

  皇后笑道:“相爷想哪儿去了,本宫岂是那种不识大体之人。”

  末了,还意有所指道:“圣上身体愈发虚弱,日后这朝政社稷,万里江山,还有……我们母子,都要托付给相爷了。”

  皇后的声音不疾不徐,如沐春风般轻柔。她确实聪明,知道一开始提出让谢时晏教导堂弟,一定会被拒绝,于是先提了一个模棱两可的要求。

  皇后面上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,惊呼道:“相爷莫非疑心我?”

  “这么说,娘娘竟丝毫不知情?”谢时晏一步步逼问,气势凛然。

  “臣有一事不明,烦请娘娘解惑。”

  “我受了相爷嘱托,早早在坤宁宫候着公主;后来宫宴之上,我怕公主不安,特地让她在我身边,言谈之间多有照顾,这是满院命妇都看到的事!相爷不信我,大可找人去查,本宫问心无愧!”

  这几年,皇后为谢时晏提供宫中消息,谢时晏把持前朝,助太子坐稳东宫,他们是一对很好的合作伙伴,至少在谢时晏眼中,皇后是一个识趣的聪明女人。

  皇后达成目的,脸上笑意更深,低低说了声谢,又仿若无意间,透露出宫中动态,禁军守卫、圣上的饮食起居等,无不细致。

  谢时晏不置可否。

  他与皇后各取所需,皇后是皇帝蛰伏之时娶的皇子妃,母家不显,不能给当时的皇帝助力,皇帝一直不喜这个原配妻子。

  这不,刚看出谢时晏的不耐,皇后懂事地提出结束会话,却被谢时晏叫住。

  谢时晏蓦然抬头,眼神锋利的像把剑——“是、谁?”

  “本宫是想,春闱在即,请相爷费心指导一番我那不争气的堂弟。”

  皇后话音未落,谢时晏当即拒绝了她,“春闱乃国之大事,不容半分马虎,娘娘趁早歇了这个心思。”

  “臣想问,前几日宫宴,是不是有人,为难了公主。”

  皇后说的信誓旦旦,就差指天发誓表明心迹。谢时晏不依不饶,冷声道,“公主确实在宫里受了委屈,娘娘身为后宫之主,就给我这么一个解释?”

  “明日本宫就肃查内廷,必然给相爷一个交代,只是……”

  皇后犹豫了一下,悄悄瞥了一眼他的脸色,劝道:“相爷何不亲自问公主,若是真有胆大妄为的奴才以下犯上,本宫第一个不饶他!”

  谢时晏哽住。

  要是他能问出点什么,此时也不必在这跟皇后费口舌。

  公主如今待他疑心重,连着云蕙那丫头也不信他。

  云蕙从府医那里拿了跌打损伤药,指明要最好的,肯定是给公主用。

  他的公主去时还好好的,回来却用上了药,谢时晏理所当然认为宫里有人怠慢她,但他也知道,她一定不肯对他讲。

  皇后正是了解这一点,才有恃无恐,尽管心里恨的滴血,面上依然一派从容淡定,还劝相爷多多关心公主。

  她道自己深宫寂寞,如果公主不嫌弃,可以多进宫陪陪她,她也好劝公主,助他们二人重修旧好。

  谢时晏心中一动,冲皇后拱手行了一礼,“如此,臣先谢过娘娘了。”

  ——————

  李昭卧床数日,有乔府医尽心尽力地医治,加上没有糟心人打扰,她心情畅快,恢复的也快。

  今日天放晴,她终于舍得从软塌上起来,去晒一晒久违的阳光。

  这两天汤汤水水不断,可能是丞相府伙食太好,李昭脸色红润了许多,原来尖尖的下巴也变得丰腴,一根丝带束起满头青丝,婉约动人。

  云蕙搀着她,在青石板路上慢悠悠散步,走到前院拱门处时,忽然听到了一阵喧闹声。

  她停下来,问旁边的守卫,“如此喧嚣,前面在做什么?”

  守卫训练有素,恭敬地回答,说相爷在前院宴宾客。

  宴宾客?

  李昭一怔,随即笑了。也是,她怎么忘了,他如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大人,必然振臂一呼,高朋满座,与当初虚衔的驸马截然不同。

  她原来以为他不爱热闹。

  当初,他们刚成婚的时候,他待自己十分冷淡,她挖空心思讨好他,却始终成效淡淡。

  有一次,她偶然得知他喜欢前朝曲老的书法,便花了大价钱从一个富商那里买下曲老名作《中秋帖》,当作他的生辰礼物。

  为了展示这个礼物,她还特搜寻了许多书法名篇,准备办一个书画展,在展会上把那幅《中秋帖》送他,博他欢心。她忙活了大半个月,宴请名单都拟好了,可惜计划惨遭腰斩,谢时晏拒绝了。

  他说,“臣喜静,不劳殿下费心。”

  她不死心地指了指请柬,语气近乎哀求。“那少邀请点人好不好?你看,都是你的同门旧友,你们借着这个机会叙叙旧也好的。”

  他冷笑一声,“叙什么?我的同门皆已入朝为官,只有我谢某人领着五品编撰的虚职,有甚么旧可续?”

  她讷讷出不出话,只能低下头,小声道,“对不住。”

  谢时晏不理她,低头拿起笔,在书上圈圈画画,很多地方都做了批注。他的字极好,密密麻麻的小楷写在缝隙里,丝毫不显凌乱。

  她瞥了一眼书的名字,是《国策》。

  她再不提宴会,走到他身边,默默为他研墨添茶,添衣挑灯。

  那晚,他在书房待了多久,她就陪了多久,后来她也忘记自己是怎么睡着的,醒来后就在自己的寝殿里。

  她再也没提宴会的事,那副《中秋帖》也从未送出去,堆在公主府的库房里落满了灰尘。

  后来公主府被抄,那副《中秋贴》是被粗鲁的官兵践踏,还是又辗转流落到其他权贵手里,她就不得而知了。

  听着前院戏子咿咿呀呀的婉转腔调,夹杂着酒杯碰撞声,李昭忽然懂了,原来他不是不喜欢热闹,而是不喜欢做驸马。

  她早该知道的。

  先前,有人喝醉了,在宴会上胡言乱语,说到了当朝驸马谢时晏的身上。

  那人是和他同期的进士,仕途并不顺遂,嘴里骂骂咧咧很不干净。

  他说谢时晏长了一副小白脸,靠着一张脸迎娶公主,夺得状元……他们还得苦哈哈看上官脸色,他谢时晏只用钻女人裙底下,就轻而易举得到这一切,不公平……

  后面还有更难听的污言秽语,她听不下去,好脾气的明月公主第一次打人板子。

  她无措地向他解释,不是这样的,她知道他的才华,他的抱负。可他却淡淡道:“世人皆知,你打他有什么用,他只是说了实话而已。”

  她心里蓦地一痛,第一次感到后悔。

  她后悔向父皇母后求了那道圣旨。她喜欢的是意气风发,踌躇满志的状元郎,可一切好像都被她搞砸了。

  如今已经过去快十年了,谢时晏终于实现了他的抱负。李昭想,或许这就是命吧。

  命中注定,谢时晏是寒门贵子,注定一飞冲天,而她这段强求来的姻缘,注定是一场镜花水月。

  李昭忽然没了兴致,她敛眸,低声道:“云蕙,我们回去。”

  云蕙不明就里,还是乖乖搀着李昭往回走,谁知前面的喧闹声越来越大,其中一道清脆响亮的少年声尤为突出。

  “殿下。”云蕙迟疑道,“我听着这个声音,好像李小郎君啊。”

  话音未落,一个翩然的少年身影冲进后院,隔着重重守卫,他激动地看着李昭,脸红扑扑的,“居士,我终于找到您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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