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八章 真相_明月昭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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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八章 真相

  第七十八章真相

  车夫取下斗笠,银色的面具在阳光中闪着瑰丽的流光。

  “青羽……”

  李昭喃喃道,再次见到故人,却是在这种场景下,她说不出什么滋味。

  “殿下,您……还记得我?”

  韩青羽瞳孔骤缩,他万万没想到,这么多年后,他未以真面目示人,公主竟认出了他。那是不是说明……

  他心猿意马,李昭此时却没有闲心。她急切道,“青羽……其他的事我们日后再说,现在先把我送回去好不好?”

  她要去救他,刻不容缓。

  韩青羽瞬时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,透心凉。

  他的声音淡了下来,“殿下,我是为你好。”

  “谢时晏么……如今就是一头纸老虎,虚张声势罢了。下面一双双眼睛盯着,随时想从他身上扯下来一块血肉。他自身尚且难保,殿下跟着他,难道不要命了吗?”

  这事还要从玉玺失窃说起。

  当时,他在场。

  李昭却看着他,摇摇头,“多谢你,青羽。”

  韩青羽瞪着她,一字一顿道,“即使,他亲手杀了你一母同胞的兄弟,即使,他把你抛弃六年不闻不问,即使,他让你一人在荒野艰难产子,命悬一线,你还是放不下他,是吗?”

  话说到这份儿上,韩青羽怎能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。颈间喉结微动,过了许久,他惨笑一声,

  “殿下,他究竟哪里值得你如此?”

  韩青羽紧握拳头,指关节咔咔作响,“就算……就算殿下不为自己着想,还有那个小崽子……”

  他咬牙切齿,万分不愿意提起那个孩子,“上次的事,是我冲动了。殿下只要跟我走,我保证你和孩子的安全,他能给你们的,我一样可以。”

  只要公主开心,他不介意养一个孽种。

  李昭也笑了,笑得充满苦涩,“大概……是我上辈子欠他的罢。”

  之前她听戏文里面唱,“情不知所起,一往情深。令生者死,令死者生。”那日皇城里惊鸿一瞥,是两个人孽缘的开始。她不止一次地想过,要是那天她没出宫就好了,可惜,世间没有如果。

  “别傻了殿下!”

  谢你多年前对我的包容,谢你此时还愿意助我,但是我不能。

  他的话针一样扎在李昭的心里。她确实忘不了,放不下……等等?

  脑中似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,她定定神,抬眼问,“你怎么知道。”

  他输的不服啊!

  韩青羽的眼睫颤动几下,过了许久,他低声道,“对不起,公主。”

  连她都弃了他,给外人看到,岂不是坐实了传言。她在他身边,就算只是个摆设,也能给外界传递一个讯息——谢大人只是暂病,无恙。

  她产子艰难,在千里之外的荒郊野外。但知道这件事的,只有猎户家的瞎眼婆婆和云蕙,就连谢时晏也不一定查得到,青羽又如何知晓?

  李昭定定道,“正是如此,我才更应该在他身边。”

  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了。

  当年太子另派一队高手潜入内廷,传出的消息说偷到了传国玉玺。但等他们去接应的时候,人全死了,所谓的传国玉玺也不翼而飞。

  她苦笑道,“我是长姐,下面皆是幼弟,没有兄长……我……我一直把你当做长兄般敬仰。”

  后来皇帝派精兵追捕,在与他们交手的过程中,韩青羽知道了,玉玺也没在皇帝手中。

  好端端一个东西,不可能凭空消失。他便猜测,也许太子死前将他们藏了起来,藏到了一个地方,或许给了某个人。

  皇帝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,太子府被掘地三尺,什么都没有找到,皇帝一怒之下把太子亲眷尽数诛杀,唯一活着的血亲,如今只剩下李昭一人。

  “所以……”

  李昭怔怔地,眼神空洞,“所以当初留我一命,还有这层渊源,你们想留着我的命,钓出传国玉玺。”

  韩青羽点点头,“没错,当时皇帝派人盯着你……还有我。对不起,因为有皇帝的人,我不能轻举妄动。”

  他眼睁睁看着娇贵的公主几乎暴尸荒野,他多少次想去救她,却被手下人死死拦住,他一人无惧,但他不能拿身后那么多弟兄冒险!

  这些年他一直念着她,已经说不清楚是年少的心动,还是当初自己无能为力的执念。直到皇帝病重,彻底撤下黔州那边的探子,他才敢见她一面。

  可惜,还是晚了一步。

  听完这一段往事,李昭整个人呆呆地,似是没反应过来。忽地,她笑了,充满讽刺与苦涩。

  “原来我这些年,竟是个笑话。”

  多可笑啊,她差点死在黔州,足足六年!身份、尊严、傲骨……她什么都没了,结果却只是太子、皇帝、九王……他们权力角逐间的余烬,偏偏这几个人,和她身上流着同样的血。

  而谢时晏呢?她恨了他那么多年,恨他弃她于不顾。现在却告诉她,他什么都没做,是因为她身边有皇帝的探子,他不是不愿,而是……不能。

  这个混蛋!

  李昭深深呼出一口气,她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,轻声道,“青羽,放我走吧。”

  她要亲口去问问那个混蛋,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她,他是个哑巴么!

  韩青羽苦笑一声,仿照多年前的语气,却道,“殿下,下官冒犯了。”

  今日不管怎么样,他一定要把公主带走,那个男人已经废了,他护不了公主。

  他蓦然戴上斗笠,一言不发翻身上马。忽地,一道凌厉的箭羽凌空而来,电光火石间,他俯身躲过,还是擦伤了手臂。

  “放开殿下,饶你不死!”

  一声厉喝,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群黑衣人,他们都蒙着面,只露出一双双眼睛。其中有双眼睛李昭尤为熟悉,是一个叫做“赤峰”的护卫,他的心腹。

  她蓦然笑了,转头看向韩青羽,“我信他。”

  他说过,让她别怕,一切有他。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李昭见到谢时晏的时候,他刚发完一顿火。他面前压着两个已经看不清容貌的血人,只能从破烂的衣衫上,依稀看出是朝廷命官才能穿的官服。

  见李昭进来,他挥挥手,让人把人拖下去,下人熟练地端上盆盆清水,清洗地面的血污。

  “昭昭。”

  他眼神一亮,似乎想从太师椅上起身,只是他掌心死死握着扶手,青筋都暴起了,却支撑不起身体。

  “你别动。”

  李昭快步走过去,屈膝摸上他的手背——冰凉凉。

  “怎么这么凉?”

  她双手合拢,把他的手放在掌心捂着,目光难掩关切,“今天用膳了么。”

  谢时晏只是定定看着她,一言不发。

  他自生病以来不仅不好好吃饭,性子也越发阴晴不定。孱弱身体让他疑心更甚,连从小伺候的千升都不敢在他跟前晃悠——像今日这般在府里滥用私刑,之前的大人是万万不会做的。

  李昭也不赞同,但她内心更忧虑的是,他没有别的办法,只能用这种最原始的暴戾手段,镇压魑魅魍魉。

  她问,“是不是还没吃?我喂你。”

  小厨房早就温好了饭食,李昭让人端碗白粥来。那碗极其小巧精致,连小安儿吃饭用的都比这个碗大。

  她舀起一勺,放在唇边轻轻吹,“来,张嘴——”

  谢时晏薄唇微微张开,只是刚一入口就吐了出来,黏稠的白粥洒在前襟上,湿了一片。

  “你走。”

  他别过脸,用冷漠掩饰他的难堪,“让千升来。”

  他不愿意让她看到他这么不堪的样子。

  李昭却一言不发,用帕子给他擦干衣襟,又舀了一勺,递到他嘴边,固执地看着他。

 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织许久,谁也不服谁。最终,李昭先败下阵。她道,“谢时晏你知道吗,当初你得了那种怪病,比现在丑多了。”

  “浑身都是红麻子,还拉着我的手叫娘……你现在跟我端着,是不是迟了点。”

  她把勺子往前推了一下,故意道,“来吧,儿子在娘跟前有什么害羞的,你真是……比安儿还要不懂事。”

  听着她的胡话,谢时晏无奈,他叹道,“昭昭……”

  刚开口,一勺稀粥被趁机塞进去,接着是痛苦的咳嗽……就这样,边吃、边咳、边吐,李昭是个再耐心不过的人,区区一小碗粥,两人折腾一个时辰,才终于见底。

  最后她身上已经出了薄汗,但她顾不得,当即人再端一碗过来。看到谢时晏瞬间黑脸,她不禁笑道,“安儿一顿能吃足足两大碗,你这个做爹可不能输给儿子。”

  这话她说的自然,大大方方承认了两人的父子关系,没有半分之前的扭捏。谢时晏看了她一会儿,忽道,“你不用可怜我。”

  他要堂堂正正赢回她的心,而不是靠这病弱的身体,和她的施舍怜悯。

  李昭嘴角的笑容一滞,她顿了顿,把碗放在一边,却说起另一件事。

  “我看到你给我的东西了。”

  安儿生辰那天,他原本要给她的匣子。她打开看了,里面不是什么稀世珍宝,只是一些小玩意儿罢了。可这些小玩意儿,却承载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。

  有她曾经给他编的同心结,有她以为早就在库房里吃灰的《中秋贴》,还有一副,她曾央求了他很久,他却一直没有为她画的小像。

  那副画像上,年轻的女子一头妇人发髻,手提兔子花灯,笑颜如花。下面还有一行小字——爱妻昭昭,丙辰十五元夜留。

  原来在她央求他之前,他早已经给她作过一副了。可惜,直到十年后,这副小像才送到她的面前。

  李昭说,“我今天见了青羽。”

  她偷偷擦拭了眼泪,没等他发作,继续道,“他告诉我许多往事。可那是你该对我说的,我不想从别人口中听到。”

  她仰头看他,双眸中的水光亮晶晶,“等你好了,你亲口对我讲,好不好?”

  关于太子,关于当年……他们之间,也许有很多误会,也许有很多错过,只要他愿意对她讲,她都信他。

  她已经快三十了,从少女情窦初开,到嫁为人妇、为人母……为了这个男人,她耗尽了她半生的血泪。他们之间纠缠太深,孰是孰非,已经说不清了。

  但只要人活着,一切都来得及。

  “殿下、大人,粥来了。”

  千升小心翼翼的声音打破了一室沉默。李昭敛起神色,起身默默端起碗搅拌、吹凉。

  过了很久很久,直到李昭以为他不会回她的时候,终于听到他沙哑的声音。

  他说,“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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