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二章 教子_明月昭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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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二章 教子

  第六十二章教子

  “此逢乱世,还是不要乱跑为好。”

  李昭方一站定,男子瞬间收回手,和她拉开一步的距离。

  碧月迅速赶到李昭身边,挡在她跟前,满眼戒备。

  直觉告诉她,眼前之人不简单。

  他衣着普通,是读书人间最常见的天青色的衣衫,可当大家都灰头土脸地逃难时,他身上纤尘不染,连鞋面都没有脏污。在满城的骚乱中,他一人闲庭信步,恍若逛自家后花园般从容。

  更别提他脸上戴着的银制面具,连脸都不敢露。

  碧月握紧了手中的利刃。

  她刚解决几个人,尖端处还滴着猩红的血珠,旁人闪避不及,男子却仿佛看不到一般,直直盯着李昭,温声道

  “夫人住在哪儿,可否需要我送你回府?”

  李昭回过神来,她摇摇头,“多谢郎君,不过不用了,我要找人。”

  这个男人来的蹊跷,李昭也有所怀疑,但很奇怪,她面对他时,没有感到害怕,反而有一种莫名的……熟悉。

  她不再留恋,两人擦肩而过,男子转头,默默看着她,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,依然望着那个方向。

  方才小沙弥几句话,让李昭可以断定,谢时晏一定在那里!她找到了他,就找到了安儿。

  忽的,他伸出手,手中似乎还有她的余香。他薄唇微动,吐出两个字,极轻,瞬间被拥挤的人声淹没。

  碧月寸步不离跟着李昭,她依然劝道,“主子,这里太乱了,我们回去罢。”

  面具之下,男子的脸色阴冷,面若霜寒。当然,这些李昭都看不到。

  “走。”

  况且城门处就一定危险么?她不觉得。虽然反贼在那里,可城中的精锐也全在那里,两相对比,孰强孰弱还未可知,她坚信,邪不压正。

  她没有时间和这个奇怪的男人掰扯,周围孩子的哭嚎声让她心底发颤。李昭压下心底的异样,给男子行了一礼,“我有急事,告辞。”

  “哼,妇人之仁。”

  李昭目光果断,“去城门。”

  反贼全都身着布衣,和闻风而来的百姓混成一团,下面的士兵都杀红了眼,血积刀柄,这其中多少是反贼的血,又有多少是无辜百姓的血?

  男子没有回答她,反问,“找什么人,值得你豁出性命来寻?”

  李昭一边躲避流民,一边冷静道,“已经到了这种地步,哪里都不安全。反而最危险的地方,兴许还有一线生机。”

  她仰着头看他,似乎要透过面具,描摹出他的脸庞。

  他面容凝重,看着城下激烈的缠斗,忍不住求情,“真要如此吗?弓箭无眼,难免误伤啊。”

  此时,高大巍峨的城墙之上,谢时晏负手而立,冷冷地看着城下厮杀一片。

  “老师,弓箭手已就位。”身后的武之肃躬身道。

  武之肃本是世家郎君,第一次直面这么惨烈的场景,让这个七尺男儿也心生不忍。

  “去哪儿,官署?”

  “主子的意思是……”

  “我们,认识吗?”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谢时晏声音冰冷,“受不了就滚回去呆着,少在这里动摇军心。”

  “放箭!”

  一声令下,嗖嗖的箭羽如雨点般落下,浓重的血腥味儿冲天,武之肃咬紧了牙关,才不至于失态。

  “是……老师教训的是。”

  他不忍再往下看,只盯着城墙残缺的一角,定了定心神,“可若圣上责问起来……学生斗胆,却也不敢欺瞒圣上。”

  淮州此役,定有不少百姓伤亡,加上有之前官府虐杀平民的流言,到时候清算起来,这么多条人命,谁来担?谁又敢担?即使强大如老师,恐怕也难全身而退。

  谢时晏当然懂这个道理,但他别无选择。无论付出什么代价,必须守住城门。若是把反贼放走,才是真正的祸患。淮州百姓的命是命,天下间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么,两权相害,唯有取其轻。

  听着城下阵阵厮杀声,他眉目霜寒,沉声道,“所有罪责,我一力承担。”

  “你下去吧,去安抚安抚那些老臣。只是些开胃小菜,别吓破了胆。”

  武之肃也受不了这浓重的血腥气,急匆匆退下。谢时晏走到略微矮一点的城墙边,问,“怕么?”

  他的身边,不是李承安又是谁!

  这个角度,刚好够李承安看到下面的混乱厮杀,他趴着城墙,看了一眼,又缩回来,声音闷闷地。

  “我……我不怕。”

  这话言不由衷,这样惨烈的场景,像武之肃那样的武将都受不住,更何况一个孩子。

  李承安嗫嚅道,“我想娘亲了。”

  这里的味道好难闻,他想扑到娘亲怀里,那里香香的,软软的。

  “既然不怕,那就睁开眼看看。”

  谢时晏把他推到身前,强硬抬起他的头,声音冷酷,“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么?”

  “他们在攻城。只要城门一破,淮州失守,所有人都得死。”

  李承安一怔,转头问道,“包括娘亲吗?”

  “对。”

  谢时晏看着他的眼睛,“所有人。”

  李承安瞬间打起精神,他摸着怀中的小木剑,吞了口唾沫。

  “我……我是男子汉大丈夫,我会保护娘亲的。”

  他小手紧握木剑,朝空中挥舞几下,“我要守住城门,打跑坏人!”

  “好孩子。”

  谢时晏微放缓神色,夺下他的小木剑,扔到一边。

  “听你娘说,你的生辰在七月?再过半年,就要过七岁生辰。”

  李承安懵懂地点了点头,余光一直看自己的小剑。那是他从小用的,从黔州带到京城再到淮州,比大公鸡都喜欢。

  谢时晏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,拔出刀鞘,把手柄放在他小小的手心里,握住。

  “看好了。”

  他扯起一缕头发,放在闪着寒光的刀刃上,轻轻一吹,头发齐整整飘落到地上,李承安看的目瞪口呆。

  好厉害!

  谢时晏套上刀鞘,道,“这把匕首跟了我十余年,如今把它赠于你。它削铁如泥,你用时小心,别伤了自己。”

  “可能做到?”

  “能!”

  李承安眼神都亮了,他宝贝似地把摸着刀鞘,是真的耶,他有真刀了!

  他可以用这把刀保护娘亲,保护云蕙姑姑,打跑欺负她们的坏人。

  谢时晏面露满意之色,让李承安把刀收起来,“乖,这个我日后教你,今天教你点儿别的。”

  他拿过士兵手中的弓箭,摆在李承安跟前,“会用这个么?”

  李承安如实摇摇头,“我不会。我只玩过弹弓。”

  他用弹弓打小鸟儿打的可准了,不过有一次打伤了人,娘亲就不让他玩儿了。

  谢时晏难得一笑,“这个跟打小鸟差不多,过来。”

  李承安小小一个人,弓身比他一半的身子还要长,谢时晏绕到他身后,托住他的小臂,才勉强把弓拿稳。

  “腿站直,下盘要稳。”

  谢时晏用腿顶他的后腰,“把箭挂在弦上……对,左手的虎口卡住弓身,手肘平举,往后拖……”

  他像个最好的老师,不厌其烦地调整李承安的动作,眉头却越皱越紧。

  “没吃饭么,手别晃!”他语气不自觉带着严厉。

  可怜李承安第一次拿弓,就遇上吹毛求疵的的谢时晏,炎炎烈日下,他额头冒着豆大的汗珠,身上都湿透了,才勉强让谢时晏满意。

  “姿势尚可。往前走——停。”

  李承安又站在了城墙上,下面的厮杀已到尾声,有弓箭手相助,穿着甲胄的士兵明显更胜一筹。谢时晏随手指了个布衣,“射。”

  李承安蓦地瞪大眼睛,他就算再小再不懂事,也明白那是个人,不是鸟儿。

  他之前不小心用弹弓伤了人娘亲都要生气,这可是箭啊,能杀死人的!

  他没有动。

  “怎么,不敢?”

  李承安点点头,随即又摇摇头,含糊道,“这样是……不对的。”

  在他眼里,即使是坏人,打跑就好了,像杀人这种事,在他的小脑袋瓜儿里,连想都不敢想。

  一双大掌覆上小手,在喧闹的厮杀声中,谢时晏的声音格外清晰,一个字一个字钻到李承安的脑仁儿里。

  “两军交战,不是你死,就是我亡。我今日教你一个道理,对敌人仁慈,就是对自己残忍。”

  “对待敌人,定要赶尽杀绝,不留一丝余地!”

  谢时晏忽然冷喝道,“——放箭!”

  他借着承安的小手,蓦地使力,飞矢猛然跃出,李承安瞳孔一缩,“不要——”

  箭羽直直钉入方才那人的心口,鲜血涌出,染红了地面,也染红了绣着精美兰花的裙摆。

  “安儿。”

  李昭气喘吁吁跑来,恰好把那一幕看在眼中。她仰望城墙,怔怔看着上面的一大一小,说不出一句话。

  上面视线自然也能看见李昭,谢时晏眸光一闪,拉着李承安,匆匆走下城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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