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二章 被困_明月昭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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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二章 被困

  第五十二章被困

  马脖子上的铃铛叮铃当响,车轮飞速碾过地面,李昭想掀开车帘往外瞧,被谢时晏手疾眼快地抓住手腕,“别看。”

  李昭察觉,他好像在抖。

  她的心更加发沉。

  她想起之前遇刺的时候,他肩膀中了一箭,仍面不改色,心思缜密地布置追捕。这次却十分怪异,没有刀剑,没有打斗,甚至刺客的影子都没见,他到底在害怕什么?

  是的,李昭发现,这个几乎无所不能的男人,他在害怕。

  她任由他紧握自己的手,忍住疼痛,柔声道,“好,都听你的。”

  她十分清楚自己的斤两,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和一个六岁稚童,万一打起来,她们必是累赘。她唯一能做的,就是顾好自己,不让他分心。

  李承安看着他们交握的手,眼睛瞪大大大的,浓黑的睫毛一眨一眨。李昭让他靠在自己怀里,轻轻抚摸他的额头。

  “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,安儿都不要怕,别喊,躲在娘亲身后。”

  她以为还像上次那样,是凶狠的刺客。她身体微微侧,用肉身挡住孩子。

  李承安重重地点头,这孩子路上身体不舒服,话也少了很多。他乖巧地依偎在母亲的怀抱里,三人靠的很近,谢时晏腰背直挺,像一堵坚实的墙,把她们母子二人紧紧地护住。

  “关城门——”

  整齐的呼喊声震天响,引起了阵阵骚乱。人群好像才反应过来,皆撂了手中物什,争先恐后地往城门挤去。场面一度混乱。

  “主子,看到城门了。”

  “蠢!”

  白莲教是皇帝心中的一大毒瘤,临出京时,密赐谢时晏巡按御史之职,让他可在淮州官场畅通无阻。他本意低调,谁知人算不如天算,今日必须出城,就算暴露也在所不惜。

  谁知领头的却不买账,“刺史大人有令,即日午时一刻起,淮州封城,任何人不得进出。此已六百里加急上奏京师,以待圣命。”

  要是在京城,这句话堪比圣旨。可惜,淮州离京城远矣,所谓天高皇帝远,不说单一个御史名头,就算搬出谢相,下头的官兵还是只认本城刺史的命令。

  谢时晏怒极反笑,自登上相位以来,他第一次被人违逆,还是在这种情况下。他高喝声“出城”,外面的守卫齐刷刷亮起利刃。

  金黄的令牌在阳光下熠熠闪亮,守城的官兵、不明所以的百姓,皆下跪叩首,高呼万岁。领头抱拳道,“卑职眼拙,请大人恕罪。”

  领头惶恐道,“大人难道想硬闯不成?擅闯城门乃重罪,望大人三思!”

  “开城门!”

  谢时晏眉宇间已经有些焦躁。

  领头的官兵瞧他们车马华贵,心里也犹疑,试探地问道,“不知是哪位大人车驾,请随卑职到官署衙门一叙。”

  “关城门——”

  谢时晏忍不住暗骂,他冷声道,“本官奉旨办案,速速放行!”

  谢时晏带的守卫皆是高手,但他们是血海里战出来的死士,学的是一招毙命,见血封喉的本事,对上手无寸铁的百姓,不免束手束脚,等场面平静,厚重的城门已然关闭,他们被困在了城内。

  谢时晏拧着眉头,催促道,“快!”

  话音刚落,外面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,“信物在此,御史大人办案,闲人退散!”

  可世间之事,偏偏凑巧。即将轮到他们的队伍时,忽然一堆骑马的官兵浩浩荡荡跑来,皆身着威武甲胄,呵道,“刺史大人有令,关城门——”

  “本官只要出城,赤峰!”

  谢时晏闭眼,最糟糕的设想成真,他沉声道,“给我一刻钟,送家眷出城后,本官即刻返回,上有任何责罚,本官一力承担!”

  谢时晏冷笑一声,正欲下令,李昭轻轻搭上他的臂膀,“算了。既来之则安之,我们先找个落脚地休息吧。”

  “不可!”

  他咬牙切齿,“昭昭,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,你知不知道……”

  “我知道。”

  李昭苦笑道。就算一开始不知道,他这般反应,拼了命送她出城,联想到进淮州时的种种古怪,她还有什么猜不到的。

  她说,“外面那么多百姓,一双双眼睛盯着,钦差御史走了,你让他们怎么想?若有人趁机挑拨,淮州就乱了。”

  “淮州地处南北交通要塞,牵一发而动全身。更何况还有这么多臣民。江淮乱,民怨起,到时你区区一人,血肉之身,能担待多少?”

  李昭叹了一口气,“天意如此,非人力所能及。但若是人祸,你此举是一招昏棋。我们进城看看,说不定没那么糟。”

  谢时晏根本听不进她的话,只一味交代,“昭昭,你出城门一路向北,越远越好,护卫都给你,他们都是万中无一的好手,你到京城先去大理寺,找关素卿,他自会……”

  “谢、时、晏!”

  李昭气呼呼瞪着他,眼里是少见的认真,“我是公主。”

  六年来,一直以”居士”自称的李昭,第一次承认自己的身份。

  “即使被剥夺了封号食邑,我仍是公主,是天子之女。上安天命,下抚黎庶,本就义不容辞。你若为了我,置江淮百姓于不顾,上对不住朝廷,下对不住万民,你枉为臣子!”

  “我不会感激你,反而看不起你。”

  她别过脸,声音闷闷的,“这些年,我什么风浪没见过,谢时晏,你莫看轻了我李昭。”

  一番话,过了良久,谢时晏脸色虽然难看,到底让人收了刀剑。

  “带路。”

  他倒要问问,出这么大事,淮州刺史胆敢现在才报,真是万死不能辞其咎!

  一场剑拔弩张消解,车轱辘拐了个弯儿,往官署驶去。

  马车里,“刺啦——”一声,谢时晏撕掉外袍的一角布料,分别给了母子二人。

  “捂严实点,别说话。”

  不用他多言,李昭自己系好后,给小承安蒙上脸,严严实实系在耳后,只露出一双好奇的圆碌碌的眼睛。她转头看向谢时晏,“你呢?”

  电光火石,她忽而想起自己随身带的绣帕,急忙翻着衣袖找出来,“别撕衣裳了,事急从权,你先用着。”

  谢时晏沉默地接过,半晌儿,他沉声道,“我只遣一人来回送饭,你们在内院待着,不要踏出房门半步。”

  李昭苦笑,“我等女子妇孺,本就鲜少接触外人,倒是你,千万要保重身体,不要以身犯险。”

  “我们这几车人,最后都得靠你呢,谢时晏,你不能倒下。”

  李昭的声音很轻,温柔而坚定,有种抚慰人心的力量,逐渐驱散谢时晏心头的阴霾。他看着这一大一小,被他的衣衫蒙着面,身上都沾着他的气息。两双相似的眸子眼巴巴地看着他,怒火渐渐消退,他的心化成了一滩水。

  千言万语哽在喉头,谢时晏大手一伸,虚虚揽住她们母子。

  “好。”

  他还有太多的事要做,他不会倒下。

  ——————

  一路上静悄悄,谁都没有说话,直到车马停下,谢时晏率先下车,伸出手,“慢一点,手给我。”

  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人眼疼,李昭不禁用手挡在额前。余光间,她扫了眼清冷的街道,除却几个行色匆匆的路人,只剩下些衣衫褴褛的乞丐,零星蹲坐在地上,裸露的皮肤上一大片红疹。

  “别乱看。”

  谢时晏不做停留,几乎粗暴地把俩人拽走,他见到淮州刺史第一句话,“找个安静的房间。”

  第二句,“去正堂等我。”

  李昭、云蕙、碧月、还有一个小不点儿,四人被安置在清幽的后院,淮州富庶,官署里临时待客的客房也极为讲究,梨花案几上的兽嘴袅袅吐轻烟,本是雅致的香味,此时却熏得李昭头疼。

  抬手盖灭香兽,她欲开窗通风,却被谢时晏拦住,“不要。”

  “以防万一,你们封好门窗,我去去就回。”

  李昭提醒道,“你换身衣裳。”

  他外衫还缺着一块料子,这样见客太过失礼,他又是那么看重礼法的一个人。

  谢时晏仿佛才想起这回事,他看一眼那处的空缺,笑道,“小事,不足挂齿。”

  前后不过一刻钟,他水都没喝上一口就匆匆离去,消失在拐角里。李昭看着他的背影,怔了许久,却没有说一句话。

  一会儿,她招招手,让李承安到她跟前,搂紧他小小的身体,仿佛在汲取力量。

  “娘亲。”

  李承安拉下面罩,好奇道,“那个当官儿的去干嘛呀,他怎么不和我们一起?这里好安静哦,都没有人说话。”

  “人也好少。”

  孩童稚嫩的言语让李昭不知所措,她不知道该怎么说,该怎么对她的孩子解释,什么是疫病,什么是死亡。

  就连她,也是只在史书上窥见的寥寥几笔,漫天的哭号、遍野的尸殍、城碎家亡,所谓人间炼狱,莫不如是。

  她涩声道,“这里……发生了一些事情,很多人生病了。”

  “生病了就吃药呀。”

  李承安眨巴眨巴眼睛,“就像安儿,吃了药就好了。”

  “对。”

  李昭抚摸他的额头,“安儿真聪明。”

  “这个病很奇怪,一个人生病,会让其他人也生病。人们为了不让自己生病,就要远离生病的人。所以呢,见的人越少,就越安全,安儿能听懂吗。”

  李承安点点头,“我知道了!要躲起来,才能不生病。”

  他又疑惑道,“那个当官儿的呢,他不和我们一起躲起来吗?”

  李昭苦笑,“那个当官的,得做他该做的事,他不能躲起来。”

  “哦。”

  李承安也就随口一问,当即抛到脑后。他转过身,“娘亲给我挠挠,后背痒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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