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九章 母子_明月昭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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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九章 母子

  第三十九章母子

  谢时晏敛起唇角,他细细描述了小童的长相,听的李昭更云里雾里。

  李昭道,“我确实有一……养子,年纪也对得上,不过他唤做承安。”

  “李承安。”

  李昭犹豫半天,在嘴边的话绕了几绕,终究没有说出来。

  她道:“安儿很乖,很听话。虽然偶尔顽皮,但做不出从独自一人黔州跑到京城这种荒唐事。”

  “况且,你说他面容白净?我儿我自知晓,喜欢外出玩耍,风吹日晒的,还要比一般小儿黑一些。”

  李昭哪里知道,跟着胡商走几个月,白天在马车,晚上在驿站,李承安早就养回一张白皮——毕竟她和谢时晏都肤色白皙,爹娘的先天条件太优越,随便一养就是个白嫩童子。

  “还有,你说他剃了须发,状如小沙弥?这更不可能了。”

  李昭信誓旦旦,她出门的时候,还用皂荚给安儿沐发,他不爱洗头,可偏偏他头发又黑又多,她和云蕙两个人才勉强按住他。

  “糟了,云蕙!”

  他尤记得当年几两碎银买回来的丫头,本是李昭心善,卖身契那东西估计早已失落。

  没有他,她甚至连活下去的能力都没有。

  她想给她寻家人,她不同意,想给她寻个夫君,她也不要,一心就跟定了她,让李昭不知如何是好。

  “万事有我。”

  她得为云蕙找条后路。万一将来她有什么不测,也要让她能好好活下去。

  事实确实如此,李昭回忆起,当年公主府被抄后,奴仆有的被抓,有的跑散,只有云蕙肯跟在她身边……真是个傻丫头。

  李昭敛目。自进京以来,她听过太多这样的话,她仅剩的自尊让她不愿依靠他,可残酷的现实告诉她,不行。

  谢时晏不知她心中所想,还以为她在为即将到来的淮州之行担忧,他安慰道,“你且放宽心,江淮那边风景秀丽,你权当游山玩水。”

  谢时晏仿佛早就猜到,他道,“她的奴籍我已让户部划去,以后她就是良民。至于身契……那东西你自行处理便可。”

  “云蕙那个丫头?”

  “放心。”

  李昭恍然想起来,“那太监将我和云蕙一同带走,不知她怎么样了。”

  她曾尝试过的,在他对她说出翻案的时候,她也曾想对他虚与委蛇,可她失败了。说她软弱也好,虚伪也罢,她忘不了那些过去。

  谢时晏安抚道,“我的人已经把她平安送回了大相国寺。”

  李昭微不可闻地松了一口气,云蕙在她身边日久,她陪她走过那么艰难的六年,情分早已不是主仆二字可言尽的。

  “她自己愿意,说明乐在其中。府医说,你就是心思太深,思虑过多才郁结于心。昭昭,你要放宽心些,才好养好身体。”

  她离不开他。

  谢时晏看她愁眉不展,稍微一想就猜到了缘由,他宽慰道,“子非鱼,安知鱼之乐。”

  她看向谢时晏,“我有个不请之请。”

  李昭苦笑一声,这或许就是所谓的,既当婊、子,又立牌坊。

  可若让她违心对他曲意逢迎,柔情似水,她也做不到。

  “待回来后,就是万国朝贺大典。我一切都已安排妥当,你就安安心心,等着敕封长公主的召令。”

  先帝长女应敕封长公主,这一道圣旨晚了六年,没关系,公主该得的,就算抢,他也会为她抢回来。

  李昭没有反驳他的话,忽而道,“你能不能让人去一趟黔州。”

  如果真如他所言翻案,她想把安儿养在身边——离别已大半年,经今日一事,她更想他了。

  谢时晏点头道,“可以,你要做什么。”

  李昭正要组织语言,却听外面传来平静的声音,“主子,到了。”

  不知不觉,他们已经到了大相国寺。马车缓缓停下,打断李昭要说的话。

  谢时晏道,“你脚怎么样,我扶你进去。”

  “不必。”

  李昭当即摇了摇头,“今日劳烦你良多,我自己回去便是。”

  这里是寺庙,门前的大鼎里还有香客烧的香,在这等地方拉拉扯扯,成何体统。

  谢时晏也不勉强,他一笑,清风朗月。

  “如此,你自己小心。”

  他们,来日方长。

 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  李昭的脚踝还有一些阵痛,她走得很慢很慢,两刻钟才走到休憩的禅室,禅室前正侯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。

  她遥遥看去,一个是云蕙,另外一个……她仔细瞧着,怎么有几分像安儿?

  莫不是她太想念儿子,出现幻觉了。

  李昭越来越惊疑,直到越走越近,小小的身影炮仗般的冲进她怀里,激动地喊了一声,“娘亲!”

  她还是懵的。

  云蕙知道她惊住了,想方才,她见到小郎君,也缓了好大一会儿呢。

  她凑上前,晃晃李昭的肩膀,“殿下,您看!是小郎君。”

  李昭恍然惊醒,她把李承安从怀里巴拉出来,看着他光溜溜的头顶,嘴唇微颤,半天才说出一句话。

  “……安儿?”

  “真是我的安儿!你……你怎么在这里……不对,你怎么成这个样子?你、你的头发呢……”

  李昭语无伦次,她有太多的疑问,他一个小孩子,是怎么独自一人跑到京城来的?又是怎么找到这里……太多太多,反而不知道从何开口。

  云蕙知她身子不好,怕她情绪过于激动再病了,忙打圆场道,“殿下,咱们先进去坐,奴婢好好跟您说道说道。”

  李昭茫然地被这一大一小拖进了屋,李承安小小的手紧紧攥着李昭的衣袖,生怕她跑了。

  “娘亲,我好想你!”

  李承安脆生生喊道,没想到那个当官儿的真帮他找到了娘亲,他真是个好人!

  李昭把他拉到跟前,抚摸他的眉眼,半年不见,她的安儿长高了。

  肤色也白了些许,脸颊长了些肉,不像之前,跟个瘦猴子似的。

  李承安早就按捺不住,叽叽喳喳把自己一路而来的丰功伟绩一一道来,李昭听的揪心,尤其听到牢狱那一段,身体都僵直了。

  李承安道,“多亏了那个大官儿给我们做主。给我吃的,穿的……还带我找到了娘亲,他真好。”

  李昭方想起谢时晏和她说的话,她原以为是误会,谁知这小泼猴儿竟真的翻了天。她拉着他的小手问道,“那个……大官,有没有问你起你的身世?”

  李承安茫然地摇摇头,“他就问了我的名字,籍贯,嗯……家中几口人,然后他就被一个人叫走了。”

  “再然后就有人带我来这里,我就看见了云蕙姑姑。”

  说起名字,李昭恍然记起一件事,她抿起嘴角,“狗蛋儿是谁?”

  “呃……”李承安挠了挠头,不好意思道,“是我给自己取的……诨名。”

  他有理有据,“那些街市上耍猴的,开场前都要报上行走江湖的诨名,这是江湖规矩!我去京城找你,自然也要有个诨名。”

  一开始,李承安偷偷从慈恩师太那里溜出来,见到胡商,他就称自己为李狗蛋,到现在胡商还不知道他的名字。

  思及此,李承安有些愧疚,虽然他本名不好听,但那是娘亲给他起的,下次还是告诉他吧。

  李昭扶额,她儿子都自己从黔州跑过来了,做什么事都不稀奇,但是……她问出了和谢时晏一样的疑惑。

  “为何叫狗、狗蛋儿。”

  自小接受皇家礼仪教导的公主接受不了这个称呼。

  “因为威风啊!”

  李承安理所当然道,“隔壁那几个,叫王二狗,张铁柱……娘,每次和他们一起玩,我都觉得我的名字好……特别啊。”

  他本来想说“难听”,但看了李昭的神色,硬生生转了个弯,没继续扎他娘的心。

  李昭默然,黔州那地方地广人稀,她待的寺庙说是皇寺,其实没几个人,更别提适龄孩童。偏偏她儿子是个闲不住的性子,没人玩儿能要了他的命,跑几里地也要去隔壁的村子找玩伴。

  李昭从来不求他有多大出息,只要他平安。他之前再怎么疯玩儿,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可听到儿子给自己取这么一个名字,李昭第一次反思。

  她做的真的对么?

  他不爱读书,由他,反正不指望他考科举。他爱玩闹,由他,她给不了儿子锦衣玉食,还不能许他快活么?他爱和村野孩童玩,由他,他就是这个性子。

  可她忽然想起在武国公府见的小童,也是差不多的年龄,国公夫人说已经熟读四书五经,还做了当朝丞相的记名弟子,小小年纪,每日苦练书法,已经有模有样。

  两相对比,她不求她的孩子多么聪明,但至少也应明辨是非,懂得好坏才是。

  想起马车上谢时晏那欲言又止的神情,李昭一阵头痛,她方才还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安儿的身世,现在看看,还是先缓一缓吧。

  京城比黔州的条件好一些,她也有心思好好教养安儿。

  李承安忽然有一种莫名的危机感,他拉拉李昭的衣袖,“娘,我说错话了么?”

  李昭摸摸他的小脸,“没事,是娘错了。”

  她笑了笑,正色道,“下次可不许这样了。你一个人偷偷跑出来,慈恩师太该多担心,还有我云蕙姑姑,要是知道你偷跑了,非得吓疯不可。”

  李承安从小一个优点,认错很快,但不改。他重重点头,乖巧道,“知道啦娘亲。”

  “我再也不偷跑了。”

  他这回要死死黏住娘亲,肯定不跑。

  他还嫩生嫩语解释道,“我给慈恩师太留了信。”

  李昭瞪了他一眼,知儿莫若母,他才识几个大字,慈恩师太看得懂就怪了。

  她回头还得修书一封,免得师太忧心。

  李承安歪着圆润的脑袋,他忽然想起了什么,从怀里摸索,拿一个油纸包,“娘亲,你快尝尝,可好吃啦。”

  他仰着头,眼睛一眨一眨,黝黑的瞳仁里满是濡慕之情,李昭看的心都化了。她接过,一点一点打开——是两块白白糯糯的糕点,边角都被包的很好,没有掉残渣。

  “这个是甜的,娘亲肯定喜欢,”

  “是那个当官儿的给我的,可是我太饿了,吃了几块,给大胡子和多吉叔叔各一块,剩下的分给娘亲和云蕙姑姑,刚刚好!”

  “那个当官儿的说了,不够可以找他要,娘亲你快吃呀。”

  李昭捧着那两块儿糕点,心里仿佛被什么塞满了,要溢出来。她使劲眨下眼,缓解眼底的酸涩。

  “好孩子。”

  半晌儿,李昭把油纸包放到一旁,摸了摸他的圆润头顶。

  “你先说说,你头发怎么没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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