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八章 请柬_明月昭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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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八章 请柬

  第十八章请柬

  当朝丞相遇刺,不管外面如何腥风血雨,相府却出奇地安静。

  今日飘起来小雨,细雨蒙蒙,斜洒入窗棂,打湿了窗边的宣纸。

  李昭起身,关上窗子,隔绝外面的寒气。

  “你是不是该换药了”她侧脸,看向大摇大摆占据她半个房间的不速之客。

  谢时晏抬眸,放下手中的书,“早晨换过了,还不满两个时辰,不用。”

  他又瞥了一眼案几上剩的半盏茶水,理所当然道,“昭昭,凉了。”

  李昭咬了下唇,看着胖乎乎的圆肚紫砂壶,低声道:“我让云蕙来。”

  “别”

  谢时晏一把抓住她的手,笑道:“我们夫妻乐事,叫那小丫头做什么。”

  这几日养伤,谢时晏着实有些乐不思蜀。

  李昭虽然对他不甚热络,但也不至于初来京那般冷硬,偶尔闲谈之间,还能得到几个好脸色。

  这话说的也没错,在他还是寒门出身的谢小郎君的时候,身边只有一个千升,后来做了驸马,衣食住行皆有李昭操心。再后来,一步一步登上丞相之位,又只剩下千升。

  他怯懦。

  那里的冬天比京城要冷太多,她们没有炭,冬天却不能不洗衣。河水冰凉入骨,第一次下水她就冻伤了,后来年年如此。

  李昭撇过脸,默默拿起紫砂壶手柄。

  “昭昭,那时候新帝初践祚,正值用人之际……”

  似乎想到未来的场景,谢时晏勾起唇角,柔声道:“昭昭,我不习惯旁人伺候。”

  她手指开始生冻疮,是到黔州第一年的时候。

  “够了。”李昭打断他,露出一个勉强的笑,“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,现在说这些,没意思。”

  为此,他不得不一遍一遍解释向李昭解释,解释他的无奈,他的身不由已。

  话说回来,今年房里的炭火烧的足足的,现已深冬,她的手还只是微微红肿,倒是托了谢时晏的福。

  初见时,他就发现李昭手心的薄茧和她瘦的过分的身躯,他想问,但话未说出口的时候,他犹豫了。

  李昭挣脱他,背过身,摇头道,“没什么,可能天太冷,冻伤了,我回头找管家要些冻疮膏。”

  衣不如新,人不如旧,李昭曾说过,他是个长情的人。

  谢时晏低头,拇指细细摩攃她的手背。忽然,他一滞,上扬的嘴角收起,“你手怎么了?”

  这一刻,她颇有些闲情地想,如果她此时声泪俱下,诉说她曾过的多惨,说黔州生活有多苦,说自己公主之身,冬天没有炭火,吃的是冷食,要自己去河边洗衣服。

  他怕得到的结果他承受不了。

  老天垂怜,他们错过六载,往后余生,他会用他的所有来爱护她,补偿她。

  他捧起她的双手,原本一双白皙的柔荑红红的,手指比平时粗了一圈。她本身就瘦弱,要不是谢时晏观察入微,恐怕都发现不了。

  他很满足。

  谢时晏拧起眉头,话在腹中绕了几圈,最终只余一声叹息:“这些年……苦了你。”

  不知他如何反应?

  他会后悔吗,后悔把她一个人丢在冰天雪地里,后悔那一封决然的休书。

  但李昭什么也没说,因为她知道,他不会后悔的。

  夫妻三载,她太了解他了。

  他或许会心疼,会发怒,会把当初怠慢她的人一一揪出来惩处,但如果重来一次,让他在她与锦绣前程之间再选择一次,她一定是被抛下的那一个。

  她从来知道他的抱负。

  在无数个陪他挑灯夜读的夜里,她曾解过他的字,时晏时晏,应时而生,河清海晏。他的宿命,或许从一出生就注定了。

  是她自己不自量力,企图让一个满眼山河的郎君陪她花前月下,最后终得一场空。

  窗外雨下大了,淅淅沥沥。李昭静默站着,一声不吭,谢时晏失神地盯着眼前的书本,却半天没有翻一页。

  一会儿,响起“咚咚”到敲门声,云蕙来了。

  她道:“殿下,有武国公府的帖子,您要不要看看。”

  武国公府,其先祖曾跟太宗皇帝打天下,后被封为超一品公爵,世代罔替。其后代子孙也争气,大多靠科举入朝堂,其枝繁叶茂,就算在当初废太子案中

  ,也安然度过,未曾动摇根基。

  李昭有些奇怪,她和国公府并无交情,当初她年纪小又地位尊崇,母后把她娇养在深闺里,后来成婚,她一门心思都围绕谢时晏转,根本没有时间参加后宅妇人的交际,国公府怎么会给她递帖子?

  可烫金的雕花帖子确实明明白白写着“玉真居士”四个大字,还有国公府的烙印。

  李昭不明所以,拿起来一读,原来是国公府老太太七十大寿,邀请她前去做客。

  “这——”李昭犹豫了一下,下意识看向谢时晏。

  谢时晏心中暗忖,国公夫人他曾见过,不是那等尖酸刻薄、目光短浅的愚妇。若能打好关系,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庇护李昭一二,他也能放宽心。

  六年前的事,让谢时晏深刻认识到他的弱小,他们夫妻二人在京中孤立无援,不得以,才落得个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下场。当年的错,不能再犯了。

  心思百转,谢时晏扬眉笑道,“无碍,你放心去,我派几个好手跟着。”

  “前几天新到了一批彩绢,让府里裁缝为你裁衣,你穿的过于素净,不知道的,还当我苛待了你。”

  谢时晏难的开了次玩笑,李昭却不接茬,她指了指请柬上的四个大字——“玉真居士。”

  “我如今这个身份,怕不好太过张扬。”

  上一次是皇后家宴,已经够出风头,如今老太太寿宴,主家以居士之名邀请,她怎么能穿红戴绿,宣兵夺主。

  谢时晏眼眸微暗,他们谁都知道,所谓“居士”、所谓“带发修行”、只是个幌子而已,那是她身上的枷锁,困了她六年,从黔州到皇城,即使他如今身在高位,也无法帮她脱下。

  究其原因,只因那地位最高之人的一句话罢了。

  谢时晏冷冷盯着请柬上刺眼的字,他想,总有一天,他要彻底摘掉这个称谓,他要他的妻重新披上嫁衣嫁给他,她是公主殿下,是丞相夫人,唯独不能是这所谓的居士!

  总有一天。

  李昭也想到了这一层。她听说过这位国公夫人,面上慈眉善目,却把诺大一个国公府打理的井井有条,是个厉害角色。

  去,为她在京城获得一个助力,不去,可能得罪一个敌人,她没有理由拒绝。

  她看了眼时间,正月二十三,还有一段时间准备。

  她高声招呼云蕙进来,“云蕙,研墨。”

  人到七十古来稀,七十是喜寿,她别无长物,唯有抄几卷经书,聊表心意。

  谢时晏却制止道:“不用她,我今天给你做书童。”

  你——?

  李昭眼里满是怀疑,她可从没见过谢时晏研墨,她认识他时,他就是一字千金的状元郎,谁敢让他研墨?

  谢时晏笑了,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,“怎么?昭昭不要小看我,我可不是只会读书写字的书呆子,论研墨,我不比云蕙那丫头差。”

  说罢,他起身,把李昭按在梨花椅上。一手扶住砚台,一手捏起墨条,骨节分明的手匀速移动,一会儿,墨香四溢,细腻的墨汁流淌出来。

  “瞧瞧,可还入得公主殿下的眼?”

  李昭执起笔,蘸上墨汁,却迟迟没有落下。

  忽然,她有些生气道,“原来你会研墨。”

  “我从来没说我不会。”

  “那你——”

  李昭说不下去了,她深呼一口气,笔尖落下,往事不再提。

  她不言,谢时晏却知道她什么意思。

  当初在书房,她夜夜陪他挑灯读书,他嫌千升碍眼,便找个研墨不细腻的由头,打发走了千升,房里只剩下两人,李昭便自觉成了他的小书童。

  她自幼金尊玉贵,哪里做过这等粗活,他想帮她,可她那副笨拙却认真的样子又实在有趣,一天又一天,她竟也磨的有模有样。

  后来这便成了他们约定俗成的一个规矩,只要他拿起笔,身边一定有她研墨。

  三年间,她陪着他读完了诸子百家,陪他读完了通史二十四册,甚至陪他读完了野史杂谈、民间话本。等他真的封侯拜相,朱批百官奏折时,却只剩他一个人了。

  世事无常。

  谢时晏很少想起过去。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能掌控的当下和能把握的将来,即使在李昭不在的六年里,他用繁忙的政事,用成山的奏折麻痹自己,强迫自己不去回想。

  不管是甜蜜还是苦涩,往事难追,思念徒劳无功。

  可自从重逢后,他又不能自抑地回忆起点点滴滴,那些他自以为遗忘在记忆深处的片段,如昨日般清晰。

  他从未忘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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